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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我......我说要找二哥,可没说要出宫啊,我也没让你等我。”左倾颜说完倒退了几步,娇俏的脸藏到蒋嬷嬷身后,飞快朝他扮了个鬼脸,“嬷嬷,快快送我出宫吧。”
  蒋嬷嬷笑出声来,拉起左倾颜的手,“大小姐,走,老奴陪您出宫去。”
  目送两人离开,祁烬低头,广袖中一支银钗滑入宽阔的掌心,他带着粗茧的拇指轻轻摩挲,寂冷的眸光中漾过一抹温暖缱绻......
  十年前初次见她,是在南宫门外。六岁的她,一双晶亮的眸子,明净清澈,灿若繁星。宫里的女子都恪守成规,唯独她,拎着一条长鞭,娇俏伶俐,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。
  母妃常年带着面纱,就算面对父皇的时候,也是沉默寡言,仿佛对这个皇宫的一切都不感兴趣。那日,却让他亲自到宫门口迎她。
  “母妃喜静,你等会儿去了眷棠宫,不要大声喧哗。”他难得好心叮嘱了一句。
  女孩笑靥如花,俏生生应了句是。
  然而......
  “贵、妃、娘、娘、金、安——”
  真到了眷棠宫,整座宫殿都能听到她奶声奶气的请安。
  他板起脸正要训斥,不想,母妃竟然笑了?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母妃的笑容。
  母妃的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,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。一颦一笑之间,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。
  “贵妃娘娘,你的眼睛跟我的好像。”她半点也不畏惧,拿出一条丝巾,学着母妃的样子遮住了半张脸。俏丽的笑颜如露珠般,澄澈无瑕。
  他一眼望去,诧然吃惊,还真的很像!
  母妃不但没有生气,还不顾他异样的眼神,笑着亲自将她领进了宫里,而安静乖巧的自己,竟被蒋嬷嬷温声请了回去。
  他一口气憋在心口,敢怒却不敢言。正欲转身离去,那女孩蓦然回头,娇憨的圆脸挂着一抹得意的笑,还朝他吐了吐舌头。
  “小屁孩!”十岁的他冷着脸离开了眷棠宫,却将这张脸牢牢印在脑海里......
  认识她十年,她对他从来都是爱搭不理的。母妃深得圣心,宠冠六宫,虽是养母,可母妃多年无嗣,膝下唯他一人。
  从没有人敢这么对他!
  年岁增长,他逐渐看清了自己的心。今夜,看着她俏脸艳红,眼角含媚,因难受而撕扯自己的衣襟,雪为肌骨欲消魂的颈子露在空气中,他沉沦了。
  事后她睡得正熟,身子也伤了,想着到医署拿点药回来给她擦擦,没想到,还有人敢趁机对她出手,而且,是她信任的人!
  “天枢。”祁烬低沉的嗓音透着危险。
  “主子。”一个黑影无声落到他身后,单膝行礼。
  “替本殿好好招呼一下林二公子,再留几个人把林家盯紧了。”
  林染风明明已经得了定国老侯爷默许,林家为何还要多此一举,他们如此着急,意欲何为?
  “是,主子。”
  ......
  闺房之内,热气腾起,水雾弥漫。
  左倾颜泡在木桶之中,三千发丝湿了大半,慵懒地披在木桶边沿,水面漂浮的海棠花蕾带来特殊的香气。
  一身的酸痛在热水中逐渐消褪,她舒服地闭上眼睛假寐。
  一闭眼,棠贵妃饱含关切隐忍的面容浮现在眼前。深宫寂冷,这十六年来,是什么支撑着母亲独自承受这一切?
  外祖家在北境,外祖父年轻时也是边军大将,育有四子一女。为戍守北境,抵挡北戎屡次入侵,四个舅舅皆是为国捐躯,马革裹尸。母亲成为家中仅剩的独女。
  母亲闺名慕青,她性格直爽,不拘小节,加之外祖父从小对她的悉心教导,武艺兵法皆不输男儿。
  因着外祖父与定国老侯爷是挚友,父亲与母亲早早就定了亲事。婚后两人琴瑟和鸣,携手同赴战场。
  十六年前,他们夫妇同心,在一次反击中连夺北戎国十座城池,逼得他们俯首称臣,自请和亲纳贡。
  凯旋回京时,母亲已有七个月身孕。可父亲却在战场落下病根,回京之后,身体每况愈下。不过两个月,竟撒手人寰。
  母亲在生下她之后,心思郁结,每日郁郁寡欢,连大哥二哥也不愿搭理,不过数月就服毒自尽,殉情而去。
  这是她从小听到的说法,也是宫里头愿意让人知道的说词。
  回想前世,她到了北境之后,从几位舅母的口中,听到了不少母亲以前的事,更从老侯爷临死之前留给她的暗卫所言,猜到了当年父亲身死,母亲入宫的真相。
  凯旋归来的时候,父亲根本不曾生病。父亲的病,是从入宫赴凯旋宴回来之后才有的。
  当时宫里派来的好几位太医皆说,定国侯是旧疾初发,在身体内积聚已久,一旦发作,病势凶猛,怕是无力回天。
  这样的说辞如今听来,真是荒诞可笑!
  她可以想象,当时的母亲身怀六甲,既要照顾突然重病的父亲,还要应对一个权势滔天的人上人对自己的觊觎,是何等心力交瘁,疲惫不堪!
  到最后,父亲离世,她只能褪去一身倨傲,以身饲虎,保住定国侯府和她的孩子们,让风华绝代的慕青将军长留于冰凉的墓碑之上!
  母亲......
  心口顿觉一阵窒息,她大口喘气,双拳紧握,指甲陷进肉里尤不自知。
  如今,她重生在定国侯府覆灭之前,一切都还来得及!
  母亲,等着我!
  “小姐,你这怎么了?唇都让你咬破了!快松开!”
  虫草端着一碗黑色的汤药,督见她咬着红唇,浑身颤抖,顿时心疼不已。再瞧着这身深浅不一的红痕,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。
  “呜呜呜,小姐,都怪奴婢贪吃,吃坏了肚子没能保护好你......这可怎么办呀......”
  要是日后被夫婿发现了,追究起来,可是要浸猪笼的!
  左倾颜撑开一只眼皮,腾升的水雾掩去眼角的泪花,慵懒的声音带着沙哑,“虫草,本小姐失身了又不是死了,你就别在这哭了,把药端过来。”
  失身了难道不比死还惨吗?
  虫草在心里吼了一声,终究不敢再提,怕勾起小姐的伤心事。
  “小心烫。”
  见她一口喝得见底,虫草愈发彷徨,“小姐这药方可靠吗,不会影响你以后怀孕生子吧?”
  从没看过医书的小姐竟然随手写出一个避子药方,吩咐她抓完药立刻煎了端进来。可把她吓坏了。
 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肝的狗东西,竟对小姐做出这等无耻之事!
  接过空碗,虫草又道,“三殿下遣人把翠微那贱婢送过来,说是给小姐出气。瞧着也就剩口气了,小姐要不要看一眼?”
  左倾颜自腾腾热水中站起,眸底却淬满寒霜。
  “找个大夫,别叫她死了。”
  按照前世的记忆,选妃宴第二日,林相会带着林染风大张旗鼓前来提亲。
  昨夜,虽然与林染风明说了不愿嫁,可林家醉翁之意不在酒,定不会轻易放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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