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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临开门前,他轧在了门缝间,眯着眼睛、慎重地审视了女人一眼。
  “进来看看吧。”
  他咬字艰难,气息沉沉。
2.关帝君
  不足百平的公寓里,栖着钢筋水泥、单调的宅墙皮层。
  一口锅、燃气灶、冰箱、老榆木沙发、方桌、没有电视机的电视柜,是这间公寓里一眼望到底的全部财产。
  窗户没有开,帘布掩得严严实实,防盗锁也拧得紧。
  季庭柯另要出租的次卧门半阖着,露出简易的密度板床,成条的日光灯、立在角落的衣架子。
  他解释,说自己是二房东。
  真正的房东姓赵,七十多岁,去了外地带孙子。
  他是钻了空子,在自己租期内、擅自将空置的次卧租出去。
  不少人打听,来看了又走——
  为了避免纠纷,都不愿意和二房东打交道。
  男人没什么情绪地,“啪”一声开了灯,深邃的眉目藏在碎发下,露出一小截蜜色的颈子。
  他在等对方拒绝。
  在女人三次进出那一间次卧,以及要绕过他房间、仅能容纳一人的洗手间之后。
  她终于掀起薄薄的眼皮,挑了一下眉。
  “房子不错。什么价格?”
  “九百月租,押一付三,半年起租,每月固定15号交租。”
  “民水民电?”
  “嗯。”补充,“宽带费、供暖费均摊。”
  女人点头,她“哦”一声,拖长了音调,又急转:“那什么时候可以签合同?”
  恰好是下班点。
  街头巷尾,来往人步履匆忙、乌云惊动了周柏上的露珠,空气里是纸糨糊的气味、钢厂的粉尘味。
  季庭柯捏了捏眉心。他的目光飘向远处坍塌的厂房、匿于人群的黑烟,以及掐得心发紧的、路人弯腰咳嗽的动静。
  “…”
  卡里还剩几百块钱——
  明天要去就近的快递分发处打包件货,后天再回鱼加面馆。
  下个月,又到了给老赵头交租的日子。
  对方提前提点过、告诫过他。
  如果答应下来,明天就可以多一笔将近四千的收入。
  隔了两三秒,季庭柯才缓缓抬眼,上下打量了女人一通,最后顿在她牛仔裤口袋、鼓囊出的四角包上,像是在挣扎:
  “有烟瘾?”
  “怎么?”
  “我不租给烟鬼。”
  女人讥讽地扬起眼尾,抽出兜里的眼,抛掷进了季庭柯脚边的垃圾桶。
  “你不喜欢的话,也可以没有。”
  她漆黑的头顶就在他眼前,颈后一块倔强的骨头昂着,错开季庭柯的下颚、不过一寸距离。
  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湿意,蕴着夏夜的风,盈满整个室内。
  来势汹汹、咄咄逼人、胜券在握的。
  堵住他所有拒绝的借口。
  *
  这种异样的感觉贯穿整个多梦的夜晚。梦里有轰鸣的爆炸声、愈烈的火势、断断续续的咳嗽,像拼命拉动的风箱,一下一下扯着脑部神经。
  直到次日醒来、空调“嗡嗡”地吹,季庭柯却热得眼睛发胀。
  半个身子都是汗,薄被从腹肌曲线滑下去。
  七点整,门再次被敲响。
  “砰——砰——砰。”
  讨债的鬼。
  房屋租赁合同是季庭柯拿旧版改的,写清水电费、屋内设施、以及租赁周期。
  女人约定的租期是半年,她草草扫过条例,指腹捏着水性笔,滴下一滴油墨。
  季庭柯注意到她张扬、飞舞的签名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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