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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罢,他又一次转身向后,镜框下视力不济的目光搜寻平芜身影。
“平芜啊,你去拿上剪子教教他,不同栽植环境的整形应该怎么做。”
王企德语气平常到只是像老师在课上随机点名学生回答问题一样,只是场景不同,平芜成绩很好,以往在课上乃至实验里都很少有回答不上来的时候,但此时此刻,她真想当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差生。
她私心不想在这时候跟袁景上演一处尴尬的久别重逢,但没办法,她的专业水平让她不得不上前了。
袁景在听到平芜名字那一刻眼里闪过短暂的停滞,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后便很快恢复如常,鞋子踩在稀松的土地上扬起细微黄土,他拿着工具,缓缓跟着她的脚步走到离他们最近的一棵栗树下。
这场景似乎隔了很多年,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并不远,平芜从他手里拿了果树剪后跟他避开视线,只留下一道清浅的侧脸。
“山坡最下面那些种的很密的树要增大受光面,所以在修剪的时候要把枝条放开,也就是俗称的开心形。”
她的声音很平静,是在认真教授他知识,感觉到眼前的树不太典型,又迈开步子往前走了走,伸出手指向符合自己要求的树前,“但是像这种主枝比较细的,就不能用开心形了,那样会分去它根部的养分。”
平芜十分认真,比面对考试还要专注百倍,怕自己说的不清楚,直接举起高枝剪向他示范,“像这样,主枝留三到五个,呈 45%或 50%辐射状分布,主枝旁边再培养两三个侧枝就够了。”
完全是手把手的教学,最后她剪完后累的出了点汗,抬手擦脸时在阳光下清清楚楚看到袁景的脸。
其实他怎么没变,透过指缝时的一眼还像从前,只是青涩褪去,五官棱角分明,虽然还带着少年气,但终究不是少年了。
“懂了吗?大致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见他在一旁沉默,平芜又轻声问他。
袁景点点头,右手摸索着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小包湿巾,跟着顺势刮起的微风一起递到她面前。
“谢谢。”
平芜从他手上接过,胡乱擦了下后回到方才位置,王企德夸她教的不错,她谦虚着说是老师教的好。
时间接近中午,下乡的流程结束,一行人原路返回往山下走,平芜跟在队伍最后,没去注意,也不会回头。
直到回了大巴车上在座位上窗外看时,这才瞥见那道熟悉身影慢悠悠下了山。
或许是太阳直视有些刺眼,她竟觉得眼眶微微泛酸。
记忆里关于他的最后场景,是一个酷热夏天的夜晚,凌晨的街边烧烤摊烟熏火燎,他们两个并肩走在满是油污的路边,他突然停下脚步,眼里只有仅剩的决绝和不耐烦。
“平芜。”
“你离我远点吧。”
“我们不是一类人。”
这么多年过去,平芜始终记忆犹新,她嘴边漾起一丝没有弧度的轻笑来,何必执念呢,过去那么多年,再记仇也是没必要了。往事如烟散。-
袁景进门时,袁向富又一次把支在床角小桌上的饭菜摔到了地上。
面条粘成一团,腻腻地摊在石砖上,像是刚被人呕出的秽物。
这座老房子住了快三十年,最初建筑时的橙色的石砖经由岁月浸进深黑色的泥土,如今是怎么洗也洗不出来了。
有些泥垢是扎根的,表面清洗也无济于事。
“赶紧给我滚!”
“煮这么烂,你是当在喂猪吗!”
木床上,盖了两层厚被子但下身依旧平平整整的床铺,袁向富半靠在床头,黝黑的脸上看不出因生气而变红的怒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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