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接到颜肃的电话火急火燎的，又左右为难，总不能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她面前吧，那乔茉不会趁着酒劲直接辞退我。
　　我又有点恼火，颜肃又没卸任，就算他觉得不方便，办公室副主任朱静丹不也是女的，都是女的，还不一样吗？真当是花瓶摆在那儿啊。
　　我这个副的兼代管，总是时刻准备着被考验。
　　陆蓝桥比我淡定很多，他开车送我去酒店，并不打算出现。
　　其实我有疑问，乔茉来为什么来不直接住他那边，但是他说他和他妈互不打扰私生活。
　　这样也好，以后我轻松。
　　陆蓝桥见我一上车就在研究解酒药，强调：“不用，我妈酒量可好了，她肯定是装的。”
　　我有点不大相信的样子：“啊？那万一真的呢，刚来这里，她会不会抹不开面子就喝多了？”
　　他斩钉截铁：“不会的，她不怎么给人家面子。”
　　我无语地看着他，真是亲儿子！
　　不过他是亲儿子，他说的话总归要信的，上次就是在他的亲自指导下，我在乔茉设置的答题环节顺利过关。事后陆蓝桥解释他妈有这一癖好，看的顺眼的人都会问问人家去过哪里，我打算以后拿这个问题慢慢问我办公室的那些人，以此判断哪些是她看的顺眼的，甚至可以包括老杨。
　　我想了想：“那就是乔行长要演戏，颜肃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我一起演。请教下行长之子，有什么注意事项？”
　　这我得好好问问清楚，乔茉要是真没喝醉，脑袋清醒着呢，大家的表现她可都在心里小本本记下了。
　　陆蓝桥听话地发表他的指导意见：“路边水果店买几个柠檬，有甘蔗汁的话买一杯带过去，把柠檬挤到甘蔗汁里，喝酒以后她喜欢喝。”
　　我又默默了解到乔行长的一大个人喜好，她爱喝甘蔗汁再加几片柠檬。
　　但我有些犹豫：“这样的指导会不会太明显了，一般人会往甘蔗汁里加柠檬吗？”
　　陆蓝桥笑：“这又不是什么秘密，白总，她秘书都懂！”
　　高明的指导总是言简意赅！
　　我立马领会，加了秦雨桐的微信，等不了明天了，秦雨桐也不负所望秒通过，周筱芙这人就是够意思。
　　我先寒暄客套了几句，直问主题，秦雨桐果然回复了同样的话。
　　我转眼看陆蓝桥，帅气的侧颜浮出笃定的笑意，要不是tຊ他在开车，我恨不得扑上去以示报答。
　　到了宾馆，我稍微提早些下车，陆蓝桥停在远处等我。
　　匆匆赶到宾馆大堂，见颜肃朝我招手，乔茉坐在沙发上，手撑着脑袋，像是睡着了，很安静。
　　颜肃一脸歉意：“不好意思啊，这么晚把你叫过来，本来我是想让静丹过来送行长上去，但是行长之前提了你的名字，我就喊你过来了。”
　　看来还是我错怪颜肃了，乔茉要是真如她儿子所说，大概此刻正竖着耳朵听我们对话吧。
　　我立马说：“您哪里的话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，我随叫随到。一接到消息我即刻就赶过来了，就怕耽误行长休息。”
　　颜肃表情有点意外，他可能没想到我私下还这么官方，但是他毕竟老练，也顺着我话说：“是的，天气也开始转凉了，我正担心行长会不会着凉，你来了就好，这样也不用避嫌，我和你一起送行长上去。”
　　我又在心里竖大拇指，颜肃只要稍微嗅到点什么，就能跟庄，和你唱双簧，我们这两个老戏骨啊！可有什么办法呢，谁让乔行长喜欢看呢。
　　我走到乔茉身边，微微躬身，轻轻拍她：“乔行长，乔行长。”
　　乔茉的眼珠在眼皮里翻滚了一下，但我很自觉地挡在颜肃前面，我猜他没看见。
　　我又作势拍了拍她，她才慢慢“苏醒”过来，眼神中还带着些迷离。
　　这我一时有点分不清了，好像真的是醉酒状态啊。
　　“乔行长，到宾馆了，我们扶您上去休息。”
　　我一手提着放着甘蔗汁和柠檬的超大牛皮包，一手扶着她起身。
　　乔茉没说话，起身的时候晃了两下，颜肃赶紧也拐到一边想扶她，她定了定神，指着颜肃：“没事，你回去。”
　　颜肃有些为难，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醉话。我想着不管她是不是装的，领导的话执行总没错，反正该露脸签到的颜肃都做了，不差送回房这一步。
　　我主动说：“颜主任您回去吧，我看乔总这会儿肯定好很多了，我送上去吧，有事我喊服务员。”
　　乔茉不让颜肃扶，颜肃只好点点头：“好的，辛苦你，有事打我电话。”
　　我扶着乔茉往电梯间走，她还是有点摇晃，我又怀疑陆蓝桥的话，直到电梯间门关上，乔茉突然不晃了。
　　陆蓝桥我错了，我在心里默念，知母莫若子。
　　我面上表现出恭敬并没有流露惊讶，乔茉显然有些欣赏我这面不改色的沉稳，其实我已经提前知道了考题，当然就算不提前知道，我想我也应该会做好表情控制，我内核稳定。
　　她语气虽然还是那副腔调，但软了一些。
　　“我不希望别人探到我的底，颜肃要到下面去做行长了，所以也就不要过多参与了。”
　　这是在划清界限了，可怜的颜肃，一开始就被排斥在她的信任圈外。我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难过好，颜肃可以被一脚踢开，我也可以，虽然现在被她划在信任圈里，但知道的越多，后面要是不称心如意，是不是会被“赶尽杀绝”的越狠啊。
　　我发现自己有些怕乔茉，不是源于对领导权威的怕，而是对她这个人。
　　“明白，行长。对了，我给您买了甘蔗汁和柠檬，到房间您喝一些。”
　　乔茉终于在脸上露出公众场合才有的笑容，但这次是对我：“你挺聪明的，知道求助外援，人脉可以。”
　　我当然人脉可以，我的人脉已经拓展到你最亲的人那里去了。但乔茉肯定我，我很开心。
　　“谢谢行长，我继续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。”
　　表忠心的时刻不多，我得赶紧表一下。
　　颜肃的事情在乔茉的指示下，办的很快很顺利，通过班子会后，他就全心全意换了角色，利用在行里等公示的最后几天，开始为他的青州区二级分行奔走呐喊。
　　而乔茉的出行调研也开始了，谁都知道乔茉征用了我，都对我客客气气的，我把手里的活儿分给办公室的几个人，大家接的一脸恭敬，没有半点讨价还价。
　　我也没敢像以前那样，把一些事情都交给傅薇代劳，乔茉没有召见她，我不能把她再当作我实际的副手，只能平均分配，其实挺对不起她的，但是人活在世上，有时候难免身不由己，在我自己急需要取得信任和喜欢的阶段，我不敢为了她铤而走险，只能想着等我自己有能力了，再多帮帮她吧。
　　乔茉今天要去拜访的一家企业是做软件经销的，这个行业一向是银行吸收存款靠前的行业，属于银行拓展存款业务的黄金客户群体。去的前两天，她让我对接秦雨桐，寄了些颂城黑茶过来作为伴手礼之一，说这家的老总宋涵是颂城人，那是她的旧识了。
　　我跟着去的路上，乔茉又分享了一些事情，话里话外，感觉她和这家老总私交不错，这次拜访她是自己联系的，并没有让我通过官方渠道和她秘书联系。看得出她很期待这次见面，人还没到，两人在电话里就聊的火热，并不是业务，像是小姐妹那种聊天，乔茉有几次笑的声音特别爽朗。
　　到了目的地，宋总已经在门口，满面春风，两人一见面就来了个大拥抱，这不是职场上的虚与委蛇能装出来的，那我们这笔生意八成也成了，一旁同来的企业金融部男老总程功会心发出成功的笑容，心情很好地和我嘀咕了两句玩笑，这趟有乔茉在，他可以坐享其成。
　　宋涵对身边一直跟着的女孩说：“快叫乔阿姨！”
　　乔茉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慈爱和热情，拉着她的手：“这是臻臻吧，我这都多少年没见了，太漂亮了。”
　　原来这是宋总的女儿，我原来一直以为是秘书。不怪乔茉慈爱，老熟人的女儿出落的这样明艳动人，长辈们很难不喜欢。后面聊天才知道，这姑娘叫陶臻臻，研究生在雅州政法大学读的，现在在公司法务部，跟着宋涵后面做事。
　　乔茉和宋涵边聊往事边参杂着些公事，我才知道原来宋涵是乔茉来到颂城分行做客户经理时的第一个客户，这缘分深了，到现在还热络的，是有真情实感在的。
　　宋总女儿陶臻臻是很会来事儿的那种，因为有这层关系，陶臻臻全程充当着秘书的角色，时不时在边上插上几句，她是大小姐，甲方爸爸，当然可以随意发挥，我这个临时秘书只有陪笑的份儿哪里有插嘴的份，她们说什么我跟着笑就对了，说的好笑的时候还得咧开嘴大笑，以示尊重。
　　我发现乔茉真的很注意陶臻臻，她在观察她。刚开始我还没想到那一层，直到吃饭结束，宋涵又留乔茉喝茶，程功总等男士们都到外面去聊天谈业务，就留我在屋里“伺候”，当然也是信任。
　　就在我忙着递杯子倒茶时，乔茉终于不七拐八拐了：“老宋，臻臻是不是前年毕业的啊，我那不成器的儿子，也在雅州好些年了，你家丫头有对象没？”
　　我的手本能顿了一下，哈，原来是来相亲的，顺带谈了个够程功总绩效第一的业务！
　　我说怎么那么积极一头劲，又是准备这个又是准备那个的，听听，不成器的儿子，这账我不敢算在乔茉头上，回去我肯定得算在陆蓝桥头上。
　　陶臻臻也很大方，自己就直接说：“乔阿姨，我有男朋友了，是我研究生的同学，马上快订婚了，邀请您来参加订婚宴。”
　　宋涵笑骂：“没规矩，也不害臊。”
　　乔茉的脸肉眼可见的失望，她无奈叹口气：“诶，我家那个年纪和臻臻相仿，这么多年也没找个同学什么的带回来给我看看。不瞒你说，我这次来雅州，也是想把他这事儿定了，不能再不安定了。”
　　原来天下的妈妈都一样，乔茉这样的工作狂，也会操心儿子的婚姻大事啊。好想跳出来和她认亲，告诉她她儿子可能耐着呢，不用你定，他自己定好了，不是别人就是我，我也是我家的千金大小姐呢。
　　宋涵亲自接过我手里的杯子给她倒茶安慰她：“蓝桥是男孩子，不用太着急，他又不是什么纨绔公子哥，工作好性格好，肯定能找个不错的女孩，只是还没遇到有缘的。”
　　宋涵和乔茉不一样，虽然也掌管一家公司，但对下面人都很亲切和气，我挺喜欢她这种类型的，上司的。
　　乔茉回程路上垮着脸，和来时判若两人，程功本来还挺兴奋的，见她这般，以为谈好的事情又黄了，吓得连忙私信问我怎么了，我宽慰他没事，但他百思不得其解。
　　回家的时候，我也学乔茉垮着脸，打算小作一下。
　　陆蓝桥今天有手术，差不多和我同时到家，见我这般样子，和程功一样，吓得连忙问我怎么了。
　　我慢悠悠叹气：“也没怎么，你妈要给你找对象，今天去相亲了。”
　　陆蓝桥沉思片刻，拉起我tຊ手：“走，去摊牌。”
　　我装不下去了，只好投降：“哎呀，干嘛啦，她帮你去相亲，又不是去定亲，摊什么牌，再说人家也没看上你。”
　　我可不得贬低一下他。
　　陆蓝桥缠了上来：“喏，你还装，其实你很高兴吧，难过的是我，没被人看上，赶紧安慰一下。”
　　诶，他这口才把我拿捏的死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