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还有幸福小区的房子，沈家要收走就收走好了，我们回老家，你和阿葛好好过日子，再领养个孩子，一家人幸福快乐……”
　　方艳春手舞足蹈描绘着往后的蓝图。
　　五月脸上一片默然，她很想像别人那样声嘶力竭地问上一句。
　　干妈，你到底有没有一次对我的好，是毫无目的。
　　掩饰不住的痛楚，在垂眸的瞬间被隐藏，五月在纸上写道。
　　「我知道了，这几天我会抽时间回去，你先走吧。」
　　纸上的文字没有任何反抗的情绪，再看看五月的表情，很平静。
　　方艳春试探着又问了她一遍：“你同意干妈的建议？”
　　「手表呢？」
　　方艳春目光一顿，那天被关在洗手间，她着急出去，情急之下把常挎的那只针织包给了外头洗手的男人，回去才发现手表没拿出来，连同包都给人家了。
　　她亏得心肝脾胃肾疼了好几天。
　　现在，她只能把这件事遮掩过去，等生米煮成熟饭后再说。
　　想到这儿，方艳春眼角的笑发僵，为了掩饰心虚，她握住五月的手，语气难得温和：
　　“在回老家之前，我会帮你们办一场简单的婚礼，到时候我会在婚礼上把手表戴在你手上。”
　　五月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，写字时手都是抖的。
　　「是真的？」
　　“是，这次没有任何附加条件，只要你们顺利完成婚礼。”
　　方艳春认真回答，还举手作发誓状。
　　五月微微提起唇角，笑得很淡。
　　方艳春用从未认真的语气向她保证，可经历过这几次的算计，她却不太相信。
　　「好，我该回去了。」
　　方艳春揣着的心终于放下了，她又说：
　　“那我这几天收拾收拾，你记得找机会跟沈家辞职啊！”
　　……
　　五月遛完狗回来，就被其他佣人拉去厨房打下手。
　　今晚的食材琳琅满目，五月负责处理刚刚空运过来的海鲜，耳边听着其他人的碎言碎语。
　　“今晚不要做羊肉，时小姐不爱吃。”
　　“哎呀，我差点忘了，幸好你及时提醒。”
　　“不过，二少爷喜欢吃红酒烩羊腱，到底做不做？”
　　“还是做吧，时小姐过段时间就跟二少爷订婚了，出嫁从夫，再说了，不爱吃可以不吃，留给爱吃的人。”
　　“有道理。”
　　几人继续聊着，从少爷小姐的婚事聊到今天菜市场的打折菜，聊到兴头上，止不住大笑。
　　这时候，横格本子就显得很突兀，上面的字飞舞，不失清秀。
　　「二少爷要跟谁订婚？」
　　几人顺着细嫩的手臂看过去，对上五月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，里面全是对刚才八卦的问号。
　　“看不出来啊，你这个小哑巴对主家的八卦这么感兴趣，是榕城时家的千金，这会儿正陪着老夫人在房间唱曲儿呢。”
　　“时小姐唱的戏还不错，就是少点味道。”
　　“那叫韵味。”
　　耳边她们还在聊，五月的动作却变得迟缓，单手轻抚腹部。
　　这么巧，方艳春昨天才说要她跟方葛结婚。
　　沈樾过几天也要跟别人订婚。
　　但愿，她没有怀孕。
　　她猛地抬起头，想到一个问题。
　　不对！沈樾是医生，给她一堆药，还说了一个月后做手术。
　　那她就是怀孕了？
　　如果这样的话，她就听从沈樾的安排，到时候把孩子打掉。
　　这段时间，她要小心，不能被别人知道，她可不想当千夫指的第三者。
　　心上又多了一块石头，做起事来，显得心事重重。
　　晚餐布菜时，林管家眼尖，发现小姑娘眉头皱巴巴的，像是遇到什么事了。
　　就悄悄问她：“五月，怎么了？有什么事跟林叔说，别自己憋着。”
　　憋坏了，惹得二少爷不高兴了，到时候他又要以为是我为难你了呢。
　　林管家心里腹诽，面上察言观色。
　　五月只是提了提嘴角，表示没事。
　　餐桌上，老爷子胃口不好，没有出现。沈樾刚在老太太身旁坐下，时佳就在他左边坐下。
　　“樾哥哥，我遇到难题了，所以才让奶奶打电话叫你过来帮帮我。”时佳嘟着嘴轻声软语道。
　　沈樾面无表情：“我什么都不懂，帮不了你。”
　　“没关系，我拿了一些资料过来，你随便帮我挑个项目，就是帮我了。”说着，时佳拿出一堆资料，放在他面前。
　　沈樾瞟了一眼，拿起筷子去夹菜，“我饿了。”
　　手肘擦过桌边，资料“哗啦啦”全部掉在地上。
　　沈老夫人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，这家tຊ伙是故意的。
　　“阿樾！”
　　时佳一脸委屈，指甲在脸上抓挠，面上带着笑打圆场：“奶奶，咱们开动吧，一会儿菜就凉了。”
　　“佳佳你脸不舒服吗？是不是过敏了？”
　　老夫人注意到时佳脸颊泛红，视线停在沈樾面前的那盘红酒烩羊肉上，转脸问王妈：“今晚时小姐在，厨房怎么还做了羊肉？谁负责的？”
　　“我把菜撤下去问问。”王妈过去端菜。
　　“阿樾送佳佳去客房休息。”沈老夫人一个劲给沈樾递眼色。
　　沈樾慢悠悠站起来，时佳顺势歪在他身上。
　　沈樾推开一些，只容许她扶着他的胳膊。
　　一进客房，时佳也顾不得平时的礼仪，双手死命抱住他。
　　捏着嗓子说话：“樾哥哥，你一回国就去我家提了亲，现在过去三年了，你说话不算数了吗？”
　　沈樾扣住她的肩膀，往外用力一掰，阴沉的声音从她耳畔震过：“时家花重金请礼仪私教把你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打造成榕城名媛，学了五年，仪态没长进，看到男人骨头就发软？”
　　时佳一脸震惊，她认识的沈樾，整日混迹在娱乐场所，经常找不到人。
　　就算出现在大型宴会上，他也总顾着喝酒。
　　她作为他的口头女友，与他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，当然更是第一次听他这么说话。
　　尖酸、刻薄。
　　一击即中她的软肋，她是时家遗落在外十多年的女儿，一朝回归，得到的不是万众瞩目，而是各种质疑。
　　质疑她一个大小姐，眼光粗俗，穿衣打扮不入流。
　　眼界浅短，投资什么失败什么。
　　别人说的话，她本来就特别在意，现在沈樾的话里话外也是瞧不起她，让她备受打击。
　　“我……”红唇张了张，时佳只想挖个地缝躲进去。
　　……
　　沈樾从二楼下来时，看到五月在中厅站着，老夫人坐在正位的太师椅上，目光严肃。
　　“她们都说做烩羊腱这道菜是你主张的，是不是？你故意这么做的？”
　　五月低着头在纸上写字。
　　「下午我在厨房帮忙收拾海鲜，其他的不知道。」
　　当其他人把脏水泼到不能言语的人身上时，文字显得无比苍白。
　　“一个人这么说也许不是，一群人指向一致，难道你就没有问题了？”
　　五月垂眸，指头在笔头上使劲抠着。
　　她刚才已经陈述了实情，主家不愿意信，不能说话真的好无助。
　　希望能保住这份工作。
　　她的眼睛滴溜溜转悠着，余光扫到门口走廊处那个颀长的身影。
　　她在纸上写道：「二少爷爱吃羊肉。」
　　一行字工工整整的，立在横格间，娟秀不失灵动，简单的一句话，什么都没说，在其他人看来，却什么都说了。
　　老夫人握紧拐杖，忽地站起来朝她走过去，王妈赶紧扶住。
　　“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工作，但凡让我发现你有其他心思，别说沈家容不了你，哪里都容不了！”
　　苍老的声音，中气十足，听得五月心头微震。
　　感觉老夫人在借机敲打她。
　　沈樾踏着闲步走来，又撇了眼纸上的字，眉宇舒展，主动向老夫人示好：“奶奶，您不能因为其他人，冷落我。”
　　说完，还故意小声嘀咕：“好不容易回来一次，连喜欢的菜都吃不到。”
　　听出话里的嗔怪，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他一眼：“那就多回来，随便吃。”
　　五月等他们走了，才把悬着的心搁回肚里。
　　第二天，五月正打扫花园，就又听到林管家召集所有人去客厅，说是找什么小偷。
　　五月站在队伍最末端，其他佣人知道昨天的羊肉事件，都不好意思看她。
　　时佳走进客厅时，一只手抱着另一只胳膊肘，高高举起一个棕色钱包。
　　那钱包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。
　　五月顿时傻了眼。